飄雪

從來未住過下雪地方,雪對於我總是有種浪漫化了的情意結。 此行遇上報導說歐洲異常寒冷的三月,但幸運地幾星期來我身處的城市都不算太冷,大多都徘徊在-5至+10度之間。來哥本哈根之前,只在柏林遇過慢慢飄下來的雪粉。 不過昨晚來到哥本哈根,卻是完全地冰封的世界了。今天參觀的美人魚,身驅給白雪遮住了不少,教堂的屋頂也像聖誕卡那樣全是積雪,路邊、公園、甚至河面都白茫茫一片。穿一身厚重冬衣,加上冷帽、頸巾、手套、保暖靴加厚襪將全身包裹起來的感覺不太習慣。本來在丹麥預算會租車自駕去市郊和之後去 Legoland ,但因為不習慣雪地駕車,所以決定改搭公共交通工具了。不過這樣一來,我就要將要領教一下在雪中等車等船的滋味了。 我規劃行程時,以為春分已到的三月下旬,北歐應該也回暖了點吧。但作為下一站,亦是尾站的芬蘭晚上氣溫仍是低過零下十度,希望未來一星期會稍為會暖吧。 此行,會不會刺破了自己對於雪的情意結呢?

便宜

這次歐遊,大部份城市與城市之間的行程都是乘搭廉航,用過的航空公司包括 EasyJet, Air Berlin 和 Norwegian Air 等。我一早就定了行程,所以可以很早買票,看過他們數十歐元一程的價錢,便打消了買 Eurail Pass 的念頭了。 當然,一分錢一分貨,我不敢奢望會享受到傳統航空公司的服務水平,但是有幾點比較不爽的事情,還是要講一下。 有航空公司嚴格執行一件手提行李的規定。我通常拿一個相機背囊加一個 Laptop bag ,但網上有人說他拿著一本書也被要求要放進行李袋中才給他上機。於是,我出發前便按照網上的貼士多買了一個輕便背囊,將我常用的兩件行李都放進去,才能放心登機。不過,過了審查登了機,大多數人又會立刻把行李分體。比起我只帶平時的兩件手提行李,佔用的空間其實更多。 為了要將降落與起飛中間的時間壓縮至最短以減低成本,不止一家廉航安排乘客在飛機未到,或抵達乘客未落機就一早排隊。不過,有時飛機延誤,或者清潔進行得慢,百多人就要被逼「罰企」大半小時,有老人家站到不支,要離隊去找椅子坐。某機場更令人匪夷所思,每班機的候機室自成一國,但給百多人用的候機室卻只有五張椅子,一眾搭客唯有站著等,也有人索性坐在地下或自己的行李上,整個候機室變得像集中營。 我雖然知道廉航機票不包括飲料和食物,但一次當我要購買飲品時,才知道這家廉航與其他搭過的不同,只收信用卡。我的卡卻收藏在層層衣服下的隱藏腰包中,要拿實在太大工程了。於是,我就唯有強忍口乾到下機咯。

失望

今天看了兩位自殺身亡藝術家的展覽,弄得心情都頗為沉重。 Stedelijk Museum 展出美國裝置藝術家 Mike Kelley 的個人生平展覽。他去年一月在加州家中自殺,據稱他的最後遺作,就是重建自己兒時故居。據他最後的雜誌訪問,他童年時跟父親關係有問題。他一生的作品中有不少探討童年陰影,但為何他會去重建自己不愉快的童年故居呢?是希望再過一個愉快的童年?還是希望正面面對縈繞一生的陰影來尋求解脫?最後訪問他的記者憶述,Mike 明顯很抑鬱,說私生活很多問題,甚至透露他不想再創作下去了。似乎這童年故居作品不但不能帶給他正面的力量,反而令他失望,令他更低沉下去。 大家熟悉的梵高在37歲時自殺,他最後的歲月都給精神問題困擾著。他第一次嚴重病發就是畫家朋友高更來法國南部 Arles 探望他。他一心希望與高更將 The Yellow House 打造成畫家的合作社/工作坊,花盡心思將房子裝修,更畫了今天在臨時的梵高博物館(黑川紀章設計的原館裝修中,見圖左)見到真跡的名畫向日葵作佈置。誰知高更來了兩個月,便告訴梵高,他其實只打算短期逗留,因而與梵高大吵一場離去,梵高大失所望,一怒之下竟然將自己的耳朵割下來。這之後,他在精神病院進出,但此期間他的創作力卻達到頂峰,直至年半後他自殺為止。 Kelly 一生事業成功,卻得不到家庭方面的快樂。梵高的畫買不出去,朋友與他目標不一,但仍有弟弟不斷接濟他幫助他。 人生總是得一想二,如果能夠滿足於自己所有的,不去希望得到更多,就不會失望了。

新城

特意預留了一整天去近郊的新市鎮 Almere 參觀。整個區域實在是一場當代建築盛宴,各有特色的建築令人目不暇給,從火車站走到湖邊不足半小時的路程,已經有十多所很大膽很創新的作品。 這個新市鎮在70年代開始發展,80年代建市,1994年舉辦了一個市中心規劃比賽,最後由建築師 Rem Koolhaas (OMA) 得到冠軍,他最重要的概念就是將新發展集中在火車站到湖邊這個區域,令 Almere 有自己的地標。轉眼近20年,當年規劃的建築按藍圖逐步完成,人口亦激增至18萬。當地政府打算在2030年時,令 Almere 成為荷蘭的第五大城市,容納人口35萬。這一次他們找來 MVRDV 做規劃,預計的發展包括新填海的人工島,鐵路沿線的新區等等。 不要以為這裡發展得這麼快,一定有很多社會或環保問題了。不是的,因為政府已經定下七點原則,作新發展的導向: 1. Connect Place and Context 2. Combine City and Nature 3. Empower People to Make the City 4. Cultivate Diversity 5. Design Healthy Systems 6. Continue Innovation 7. Anticipate Change 當中,Empower People to Make the City 以及 Cultivate Diversity ,特別適合一些怨氣重和有甚層次矛盾的城市借鑑。

住宅

走在 Amsterdam 的住宅區內,看見荷蘭建築師在頗多限制的城市規劃條例下,仍能設計出不少有特色的住宅建築。今天參觀了 Whale Apartments 和一所名為 Hope, Love and Fortune 的住宅「屋苑」,名字是不是很有性格呢?相比起香港那些一味要豪、要爭第一爭做 top 的屋苑名字,實在有味道得多。再看一些資料,原來名字來自從前座落這裡的三座風車,到今天我才知道,風車都會有名字呢! 設計住宅,是我從求學時期就想做的事,而事實上這些年我都在設計住宅。不過,因為種種原因,總是局限在某一類客源上,常常看見同業找到讓他們發揮的一些好客戶,很是羨慕。近幾年,我發覺自己越來越得過且過。我究竟有沒有盡力向客戶爭取多些資源?又有沒有在有限資源下,盡心去想出一些不會増加成本的特色設計呢? 種甚麼因得甚麼果,也許要檢討自己,改善一下,才有資格求突破。

超越

記得十六年前,前來柏林 Bauhaus Archiv 時,也買過這一張明信片。很喜歡相中人大無畏的勇氣,充分反映了九十年前 Bauhaus 超越傳統,創新的精神。最後這明信片有沒有寄給了誰,又或者是自己收藏在家,都沒有甚麼印象了。 上次來柏林的時候,畢業一年,還在打畢業後的第一份工,短期目標是考建築師執業試,好有一種昂首步向未來的感覺。十多年過去,工作上的火花越來越少,對自己在這個行業的發展,越來越有懷疑。究竟我有沒有能力、意志、決心、耐性和運氣去做得比今天好呢? 十六年後,我大概已經接近澳洲可以提取強積金的年紀了。原來,我除了在人生的中軸線外,也原來在事業的中軸線上。我站在柏林零下的氣溫中,真的有點寒意。

留痕

昨晚來到柏林,沒想到會仍然遍地積雪,連一早預約好,參觀 Foster 設計的國會大樓那特別的圓頂也因安全問題無法登上,只讓遊客在會議廳仰望觀賞。柏林是此行唯一一個重遊的城市,上次來的時候是 1997 年的盛夏,統一帶來的發展令大型地盤處處;今次卻碰上三月份仍然下雪的殘冬,金融風暴的後遺仍然非常明顯,某些名家設計的商場十室九空。雖然如此,經濟不景,大概對經歷過更深刻創傷的柏林人來說,只是小事一件罷了。 柏林的傷痕,大概都反映在我今天參觀的幾個景點上,猶太人紀念館展出了這個民族千百年來受盡歧視,納粹期間更受屠殺;Kaiser Whilhem Memorial Church 大戰期間被炸毀,殘骸被故意保存作為警惕;Checkpoint Charlie 是東西柏林隔開期間的少數過境站;而 East Side Gallery 是 1990 年統一時找來 105 位藝術家將從前生人勿近的 1.3 公里東邊牆身繪上壁畫,兩星期前才聽到有發展商要建住宅而要拆掉少部份圍牆,惹起示威而暫緩清拆。 一切一切,都留低難以磨滅的疤痕。今次到來,發覺教堂殘留的部份竟然給一座白色的建築物包圍著,我好驚訝,難以理解竟然他們會將傷痕掩蓋。問過職員,才知道那貌似永久的建築物只是圍板和棚架,他們做的古跡保護工作完成後,就會拆去。原來這只是一塊膠布,傷口癒合後撕去,皮膚仍然會留痕。

成功

這次旅程看見很多名人成功之路,當中有畫家、音樂家、建築師。其中的共通點是初出道有前輩發掘,而同輩中亦有三五聚在一起,互相影響,創作取得突破,達致成功。 回看自己,我是否太過孤僻呢?是否沒有或不屑跟幫到自己的前輩或同輩埋堆呢?這究竟是自視過高,還是自卑作祟的結果,讓我囿於一個自己建構的世界裡面,無法前進呢? 此行也許是一個好好反思自己前路的機會。

一吻

在書中或在電腦看過 Klimt 的代表作 The Kiss 無數次,但到維也納看到真跡仍然帶給我極大震撼。1.8 x 1.8 米的巨畫,顯現出真人大小男女主角的深情一吻,站到老遠仍然感受到他們的激情。同場亦展出了他的學生,當年被標籤為色情畫家的 Schiele ,一幅比 The Kiss 更露骨的 The Embrace ,那種相擁時的靈慾一致,透過畫面爆發出來。真跡有打動人的力量,實在是書或照片無法比擬的。 參觀過巴洛克風格的 Belvedere 皇宮藝術館後,我在黃昏時份乘電車來到 Prater 遊樂場。這兩天走在維也納的街道上,總是想起 1995 年電影 Before Sunrise 的場景和情節。主角 Jesse 和 Celine 的第一吻就是在黃昏 Prater 的摩天輪上發生。這一吻將他們牽連到 2004 年電影 Before Sunset 甚至今年將會公映的 Before Midnight。 我有幸跟電影中的主角同齡,跟他們一起成長,再隔了九年,Before Midnight 實在令我非常期待。我之前在想,如果此行在維也納能夠看到 Before Midnight 公映,就真是 perfect 了,只可惜我早來了三個月,電影要六月初才在歐陸上映呢。

終章

Schirn Kunsthalle 藝術館搜尋了十四位藝術家晚年風格轉型的作品,舉行了一個名為 Last Works 的專題展。因為老病而令身體或心力有所局限,反而成了創作生涯晚期風格轉變的契機,令他們晚年再添一批跟前作又強烈對比的作品。 相反,同場展出八十歲小野洋子的個人展覽,從六十年代至今,她都貫徹出格前衛的路線,令人嘩然。不知是否她的晚期還未到臨,還是她將一直如此,不會轉變呢? 兩種人生,兩種不同的創作生涯,又形成了另一種對比。 法蘭克福作為歐羅之鄉,我完全沒為意這裡有水準這麼高的藝術館,若不是今天參觀法蘭克福大教堂時路經,我就難免錯過這兩個精彩的展覽了!難道,這個偶遇,又在告訴我一些甚麼?

路口

造夢也想不到一到法蘭克福就收到一封信看得我呆了的電郵。 對於這義務工作的團體的事,我勞心勞力了好幾年,已經很倦了。既然你可以在例會中向聲大夾惡的某君處處退讓,又何必寫一封這樣的電郵,向高高興興去旅行的我淋冷水呢?是想我看後無名火起,越洋做醜人去跟某君吵嗎?如果不是,除了掃我的興之外,我根本想不到有甚麼其他作用了。 這幾年,花了那麼多時間幫團體渡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究竟我還有甚麼要撐下去的理由呢?我呆站在寒風中的十字路口,思前想後,脫下保暖手套,冒著冰冷用 iPhone 打了一封以 considering giving up 作結的電郵,打到送出時,我的手指都凍僵了。 零度低溫中站在十字路口,不就是不知何去何從的寫照嗎?

記憶

在飛行往中途站新加坡的航程中,鄰座的乘客帶著孿生的兩個三、四歲孩子,他們人手一部 iPad ,有時自己用手指畫圖畫,有時父母陪他們玩認字或其他遊戲,樂在其中,完全沒有吵鬧。 看見他們,令我想起自己腦中最久遠的記憶,就是在兩、三歲時父親到新加坡公幹,與母親和第一次乘搭飛機的我同行。途中空姐給了我一盒臘筆和畫紙,我就在那掛在前座椅背的桌面上塗起鴉來。而那次旅程的一些場景,到今天我還記得很清晰。 聽過有人說帶同三幾歲的孩子去旅行,他們長大後也不會記得,沒甚麼「用」,那們可是大錯特錯了。幸好我的父母並不是這樣想,否則,我的初始記憶就不會如此美好亮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