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天我們會飛》談的是夢想。三位少年主角中,蘇博文想做飛機師,彭盛華希望成為室內設計師,而余鳳芝則想環遊世界。
在實用掛帥的時代,環遊世界並不列入正當「夢想」的選項中。余鳳芝只好在作文功課中,將環遊世界扭曲成當空姐、當導遊。而諷刺的是,二十年後的她,雖然在旅行社的辦公室工作了十五年,但最近五年都連旅行都沒有去過。
兩個男孩子當中,蘇博文的夢想沒有達到,只有彭盛華真的當上室內設計師。表面看來,彭盛華理想達成,我們還看到他完成大型項目與同事慶功,不過,舉杯時他的笑容一直都很牽強。因為,中學時代的手工王,再也不能像當年佈置開放日時那樣自由創作。在工作中,他要應付難纏的客戶,強將甚麼四大神獸化成柱飾放進設計當中。
看到這裡,我不禁想起自己的工作。就如彭盛華般,我的事業一路走來,算是達成了少年時的夢想。但正如好多年前也寫過,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沒有設計到一件能夠代表自己的東西。也許,要怪就怪建築物造價高昂,不用說是客人的項目,就算是自己出錢的,也每每因為要控制成本、或是不想延期就退而求其次來遷就。而且,建築物由設計到完工,快則一年半載,慢則要好幾年才能夠見到成品,滿足感嚴重滯後。完工以後,滿意還好,一旦發覺有甚麼設計時的錯漏,或是不滿意的地方,總是恨錯難返,長期成為眼中釘,因為修改涉及的金錢和時間往往十分驚人。
建築設計的流程除了慢,也要經歷多方批評審核。每個建築設計的初稿,客人定必會有意見,來來往往幾次修改。呈上政府審批時,會因為規劃官員和鄰居的反對而變更。批准後,造價亦可能因一再延誤而變得太貴,引發新一輪的修改。到開工時,客人又會因為要節省成本而不用我們繼續跟下去,承建商就更能為所欲為,改來改去。經過了這麼多人之手,完工時的建築物與設計原意有多少出入,已經計不清了。所以,彭盛華慶功時的洩氣樣子,我很理解。
反觀蘇博文,如果他成功達成夢想的話,當上了飛機師,是不是每一趟安全降落後都會有滿足感,天天帶著笑容上班呢?
近來在看電視的烹飪比賽節目,業餘的參加者總是大談理想,希望入行,繼而在飲食界熬出頭來。比賽時,評判有時也會在中途來指指點點,但總是一句起兩句止。參賽者都是全權負責手頭上的菜式,煮得好壞都是自己一手造成,而且成敗立見。某參賽者本來已遭淘汰,但一場復活戰回來後恍如脫胎換骨。有說她遭淘汰後一段短時間到了餐廳當廚師副手,就能夠磨練了廚藝。設計一道名菜,可能需要多年入廚經驗,加上多番嘗試才能成功。但每一次只要煮半天就能夠有一道成品,試試味,看看造型效果如何,吸取教訓以求改進。做得不好嗎?立刻就可以再來一次!
但建築物呢,卻是以年計的時光才能有機會下次改進。
難怪,電影中的彭盛華,最後都要憑做模型飛機來重拾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