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濕了的信(七)

「那麼,孩子怎麼辦?」 「當然是一起去呀!尤其是他吃母乳,我怎麼可以不帶他去?」 「但是……他下星期才滿月啊。而且,申請出世紙時順道申請的護照還未收到……」 「他們不是說十四天嗎?這幾天應該有的了,況且,最快也要幾天才能出發。如果還未有,應該可以去求求情,拿個快證吧。」 硬性子的她決定了之後,無論誰也不能夠說服她的。我只好立即去安排行程,希望可以快一點找到阿深。 向公司請了事假,花了大半天安排行程,終於買了四天後星期六早上的機票飛往東京,下午坐夜機到大溪地,早上七時多到達。而孩子的護照,亦在星期四下午順利拿到。幸好特區護照到日本和大溪地都免簽証,孩子才可以順利出發。 Amy 花了好些時間上網找尋帶嬰兒出門的資料,到嬰兒用品店張羅出門用的必需品,又帶了孩子看醫生,拿了備用藥物。星期六,我們終於懷著忐忑的心情坐上了航班。可能是氣壓問題,孩子在幾小時往東京的航程中哭著不止,作為新手父母的我和 Amy 輪流哄著他,下機時,我和 Amy 都有點筋疲力竭的感覺。坐在候機室等待轉機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竟然都在打盹。忽然,我的手提電話震動起來……我睜開眼睛看看顯示,原來是媽。我看著在淺睡的 Amy ,拿起電話走遠了才接。 「阿澄,我剛剛收到阿深的信。真是給他氣死,不打電話回來,竟然寫信。」 「其實……他寫信時的表達能力,比說話強得多了。」 「甚麼話?以前留學時都是打電話回來的……」 「他怎麼樣?究竟是不是在大溪地呀?如果不是,我們就不繼續行程了。孩子剛才在機上哭得很厲害……」

要待極黑,才會見到極光(一)

我,三十三歲,坐在芬蘭航空的小型客機上……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挪威的森林》起始的一句,並將它套用在自己當下的境況上。不過,跟渡邊不一樣,我不是獨自旅行,我身邊睡意正酣的是我的妹妹若珺。她從小到大都是睡寶寶,連這一程從 Helsinki 到 Kemi 個半小時的正午內陸機也可以睡得如此昏沉。看著她的一呼一吸,我想起幾星期前她要我陪她出遊的對話。 「哥,你三月份可以拿到十天假期嗎?」 「十天?要幹甚麼?」 「我中獎了,常常飲的冰鎮紅茶抽獎,我得到頭獎十天北歐旅遊,當中還有兩天住 Snow Hotel 的行程,和我一起去吧!」 「你為甚麼不和 Steven 一起去呢?」 「上星期跟他分手了呀!」 「吓?」我很驚訝,因為從她的語氣,壓根兒聽不出剛剛分手的情緒。不過,這也難怪,若珺從來都很灑脫,分手就決不回望,並且很快就會找到新戀情。她跟 Steven 大概一年左右吧?就她的紀錄來說,已經算是長久的了,我還以為她今年將會踏進三十歲,應該是時候停下來了吧?

模糊地迷戀你一場

愛上你是一瞬間的衝動。 第一次收到你的電郵,我剛剛在聽《你的名字,我的姓氏》。第一次跟你約會,車上傳來隨機播放著,楊千嬅的《真命天子》。見面後,我們在市內的街道遊走時,我們見到拍攝婚紗照的新人。網上算命告訴過我,我的妻子將會是你的生肖。星座小王子強調過,我們的星座相配程度是滿分。我們經由共同嗜好認識,之後更在 Facebook 發現有更多興趣上的交集。 從來都不太相信預兆,但是這些符號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好像在告訴我,你,就是了。 就只憑這些外在的東西,就迷迷糊糊地戀上了你。只是,我竟然遺漏了問自己,究竟我的心是否對你有感覺。 上星期,你坐在我的身邊,陪著我看期待已久的電影。女主角說,第一次遇見丈夫就知道他是 the one。我看著你的側面,腦海只出現了那一連串的預兆。可是,愛,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 我的衝動,冷了一截。 散場之後,我簡短地說了一些近日遇到的不快事。你用你深邃的眼神望著我,說:做人應該要向前望呀,不滿就要積極改變,埋怨是沒有用的。 你知道我沒有積極改變過麼?埋怨就算沒有用,給我抒發一下心裡面的鬱結也不能嗎?我沒想到我的感受原來與你無干。我的衝動,更冷了。 初夏的某一晚,我在 Facebook 的 status 打上:拜拜春天。三分鐘後,收到你的回應:向前望的人才會感受到夏天的來臨,不要只回頭望,只管想著逝去的季節! 我好驚訝。你是心理分析專家嗎?四個字的一句你就可以上鋼上線至此?一次訴苦,你就可以將我定性為不向前看,只懂埋怨的人,然後,就不放過任何機會試圖叫我不要再埋怨。我們之間難以相處,莫過於此。 再見。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相信那些預兆了。

突然之間很喜歡你恨我

約你見面的時候,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應約。 上星期跟其他老友聚舊的時候,有人談起你跟他離婚了。我雖然明明白白聽到了這兩個字,但卻好像理解不到背後的意思。也許,我是不願意去確認你遭遇到這樣的事。 那時候,我跟她拖拖拉拉了一整年,明知道合不來卻又沒有分手。然後,我就在毫無防備之下,跟你擦出了火花。然後,我就活在兩段感情之間,兩邊瞞瞞騙騙地過了六個月。然後,她不知如何知道了你的存在,憤然跑到你的工作地點發難。 你沒想到你會無端揹負了第三者的罪名,更加沒有料到我會是一個一腳踏兩船的人。比起一腳踏兩船,我後來處理這件事的行徑實在更加不堪。我面對不了你們兩個,竟然向公司自薦外調兩年,不到一個月,不負責任地留低兩段沒有了斷的感情,和兩個曾經百分百信任我的女人就飛走了。 八年來,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去向。而關於你,那一年的年底,就有舊友電郵給我,說你跟一相識不足三個月的人決定結婚。我一直都覺得你為了治療我造成的創傷,一時衝動結婚。不過,有時我有懷疑,我是否將自己看得太過重要。外調回來之後,只偶然聽到你的消息,但是零碎得編織不出你的故事來。 我考慮了一個星期,才打出了給你的電郵,約你見面。沒想到,你一下子就回覆應承了。 來到餐廳外面,我隔著玻璃看到你已經到了。我看著你的側背面,你的髮型跟八年前一模一樣,只是有點散亂。你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衣,外面圈了一條紅色絲巾,除了絲巾的顏色不同之外,一切就好像當年般;彷彿我推門進去,就回到了2001年。 我看著玻璃照出自己淡淡的反映,竟然希望自己完全隱形,我自慚形穢,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你。 我在餐廳外躊躇著,沒有走近門口。我在想像進去之後的情況,究竟你是否還在恨我?你會一如當日那麼熱情?抑或,你會冷淡地跟我重逢?我也許會寧願你恨我,狠狠地罵我,也勝過客客氣氣地寒喧一番。我站在外面,竟然又再有一走了之的衝動,我討厭自己的退縮,我討厭自己的不負責任。我討厭自己,竟然再有重複犯錯的意欲。 猶疑不決的時候,你忽然向我這一邊望過來,看到了我站在玻璃之外。我知道這一次我不能逃避,唯有鼓起勇氣走近門口,推門進去。

明明綠燈,轉眼變成紅燈

等了十分鐘,我的巴士還未到。我只好東張西望,看到一個女子拍打著紅綠燈的按鈕。 啪!啪!啪! 她身旁的男子拿著電話,背對著馬路,神色嚴肅,好像在談甚麼公事。一邊談,一邊從外衣袋中拿出記事本來筆錄一些甚麼。忽然,行人指示燈轉綠了,女子猛地拉了男子的衣袖,著他一起過馬路。男子似乎剛剛掛斷電話,正在把筆記本收起,給女子一拉,他的原子筆就跌到地下。他彎身去拾,女子就用有點不耐煩的眼神看著他。他拾起了筆,終於跟女子踏出馬路,誰知剛剛起步,綠燈就轉紅,並開始閃動。男子繼續加快步伐走,女子卻縮了回去。 「這是甚麼鬼紅綠燈呀?綠人不閃動就轉紅的?」女子埋怨著。 「不是啦,澳洲的馬路上叫人快點過的是閃動的紅人啊!」男子有點無奈,跟著退回行人道上。 女子頓了一會,臉孔突然平靜下來,向著男子說:「對不起,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 「甚麼?」男子露出一臉錯愕。 「我說,我們算了吧。」 「就因為錯過了這一次綠燈?」 「當然不是,我們在網上認識,網上交往,決定要來探你,我足足期待了整整三個月。不過,來到這裡一星期,真正的見到了你,竟然覺得完全沒有事先預期的火花。你的生活,你的性格,雖然跟我從網上認識的沒有不同,但我總是覺得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一位。」 「是我的樣子不夠英俊?是我的性格太過自我?還是我駕的車和住的地方不夠豪華?」 「樣子性格其實都一如之前所見所知,車和房子也不是可以改變我想法的東西。只是,跟你真正面對面,完全沒有那一種『對』的感覺。」 「『對』的感覺?之前跟你 Skype 了這些日子,真的都沒有感覺嗎?」 「Skype 的時候有,但當你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以為感覺會好強,誰知卻完全不是那回事……」 「網上的是我,真人也是我,我完全沒有假裝過甚麼,兩個我之間,究竟有甚麼不同呢?」 「我說不出有甚麼不同,憑的只是感覺……」 「你完全指不出問題何在,我要改變,要遷就也無從入手呀!」 「要改變,要遷就的,就已經不是註定的一對了!如果我們要真正交往,我就要來到這個連紅綠燈都要從新適應的城市。如果你是『對』的,要如何辛苦融入我也願意,但是如果沒有『對』的感覺,我根本就辦不到。」女子看到紅綠燈剛剛轉綠,便跟男子說:「我自己繼續餘下幾天的行程,就可以了。」然後,就大步地開始過馬路。 男子呆在當場,給她這個舉動弄得不知所措,只好任由人潮從他身邊擠迫過去。直到女子融入對面馬路的人群中,他才回過頭來,往回走。 兩個人向著相反方向越走越遠,終於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的巴士還未到來,原來,巴士誤點有時也有好處,讓我可以旁觀這一段令人深思的故事。

沾濕了的信(六)

Amy 終於打破了沉默:「你真的對自己這麼沒信心?跟你在一起這些年來,你有沒有感到自己是阿深的替身?如果有的話,你今天不會這樣沮喪;如果沒有,那就證明了這不是事實吧!是的,中學時我喜歡過阿深,他沉默寡言,好像拒人於千里之外一樣,但卻總是有一種很吸引人的神秘感,那種感覺大概是遠遠遙望那一種喜歡。他這一封信說得對,如果就算他表白了,就算當年我答應跟他交往,最後也大概不會成功。不是因為我會嫌他失敗,而是因為我跟他的性格南轅北轍,太極端了吧。第一次在校園見到你,我承認是因為想知道多一點他的消息。但是跟你相處下來,我發覺我更喜歡你的健談,你的實在,你的自信,你對人生的進取,這些都是他,這個年少時的暗戀對象,所欠缺的。今晚,是我這些年來第一次看見你自信崩潰,使我更清楚自己在你心目中的重要性。而這,亦我令我更慶幸,沒有選錯你。」 我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她,我們四目交投,二人之間,一切都有若暴雨過後的清澈澄明。 良久,我忽然想起,還有阿深的最後一封信。我把它找出來,跟 Amy 一起讀。 大嫂: 終於,我坐上回港的航班上。 我沒有預先通知你們。因為,我希望可以先找到工作,找到一個自己的居所,再跟你們見面。我猜,如果你們今天見到在南太平洋的海島待了年半的我,都不會認得曬得像黑人的我。畢竟,已經六年沒有跟任何家人見面了。 其實,如果不是簽証的問題,我也絕對不願意回來。我還是在找 Angela ,之前在澳洲找了兩年,後來聽說有人在斐濟和附近的島國見到她,但當我到達後,卻又杳無音訊。我不知道她到這些群島會不會只是三五七天的旅遊,但是,只要有一點線索,我也不想錯過。可惜,十八個月過去了,從 New Caledonia, Fiji, Tonga, Samoa 到 Tahiti ,除了三番四次認錯人之外,卻依然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方法用盡,剩下的,唯有就是等待,等待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碰面,或者,在某處的朋友會見到她,再來通知我。 也許,我已經習慣等待,甚至,這些日子,我的存在意義或者就在於等待。 近來聽見有一首冷門的歌:期待再期待,期待中,我先存在。這,也許就是我的寫照。 香港的工作已經差不多安排好了,是一位大學舊同學介紹的。有了工作,就可以自己找地方住。我決意不回老家住,因為在外面獨自生活了這麼久,我實在想像不到能夠再次跟父母同住。而且,你跟大哥大概會常回老家,我依然自覺很難面對從暗戀對象變成大嫂的你,也不想將自己跟大哥放在一起,讓雙親把我們比較。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夠跟 Angela 重逢,不過,就在那一天到臨之前,就讓我一個人靜靜地過我的日子吧。 深 2005年7月15日

沾濕了的信(五)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時間,彷彿停頓了一樣。 我雙腿開始發軟,整個人無力地沿著欄杆滑下,跌坐到凹凸不平的路上,剛巧把西裝上衣的外袋壓在下面,我無奈地再次感覺到那一疊信的存在。 阿深,你究竟還有甚麼要對 Amy 說? 恭喜你。 今天,是你跟大哥的大喜日子。可是,要我回去喝你們的喜酒,我實在辦不到。 自從大哥幾個月前來電郵告訴我你們的婚訊,我就好像墮進一個無底的深谷一樣。 課程在去年底已經完成了,我騙父母說論文還未完成,要多留幾個月修改,不能回去參加你們的婚禮。這些日子以來,我在南太平洋的島國之間流浪,打打散工,教教潛水。幾個月前聽說有人在這兒見到 Angela,來這裡也許是希望可以碰見她。跟 Angela 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她教懂我潛水的。但自從她我的生命中消失後,我才真正開始迷上海底的世界。在一片深藍的海洋中,我可以探訪我的熱帶魚朋友,可以拍攝牠們自成一國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海底雖然有深谷,有了海水,就不能再讓我下墮了。 潛水於我,好像成為了一種悼念逝去感情的一個儀式。不過,我卻搞不清究竟是在思念教我潛水的 Angela ,還是在思念曾經一起欣賞過熱帶魚的你……過了這麼久,就算在深得光線也暗下來,離開你幾千公里外的海底,我也是依舊會想起你和 Angela。 我的肉身在南太平洋自由行,可以在浩瀚大洋中,從一個島嶼流浪到另一個。但,我的精神,卻無時無刻在困在曾經愛上的兩個女人,你和 Angela 的陰影中。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只能夠以小叔的身份在你面前出現,一切從前想像過的其他關係,都不再可能。對於 Angela ,她的消失,令我感受到她的重要性。你,一直都是埋在我心底的夢,可望而不可即;而她,卻是一個曾經朝夕相對,可以抱入懷中,有血有肉的伴侶。 今天下午,我負著重重的潛水裝備上岸的時候,忽然遠遠見到一個好像 Angela 的女子。我放聲大叫 Angela 的名字,那個她卻好像完全沒有反應一樣,我把裝備脫下交給同伴,飛奔去追,但跑到她的面前,才發覺根本不是 Angela 。 當年,我知道你在甚麼地方,但沒有能力和膽量反抗家中的安排,停學回去找你。現在有能力對自己的人生作出決定,希望找到 Angela ,但兩三年來都依然找不著。我的人生,就只有失敗。大哥的人生,就只有成功。 也許,我應該停止再後悔當年沒有向你表白了。因為,我深信,就算表白了,你也不會接受我,你願意付托一生的人,怎麼可能好像我這麼失敗? 深 2004年3月28日

曖昧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跟你唱K了。 你點了王菲的《曖昧》,學著她的唱腔開始唱。 我自顧自地看著小屏幕,忙著找最近很想唱,劉德華的《長途伴侶》。我還在一頁一頁地找,正在嘀咕為甚麼還未找到,便留意到你在唱~~ ~~茶沒有喝光早變酸~~ ~~從來未熱戀已相戀~~ 「喂喂喂,不是『失戀』嗎?怎麼會唱成『相戀』了?」 「吓?你有沒有看見字幕的呀?明明打出的是『相戀』,我沒唱錯啊。難道你當我不懂認中文字嗎?」 「MV的字幕常常錯漏百出,怎可以作準呢?」 「你是填詞人嗎?說得這麼權威!」 「你想想看,茶變酸是負面,排比的下一句應該也是負面作結啊!這一句就好像甚麼『未曾深愛已無情』同樣的意思嘛。」 「我反而覺得,未熱戀已相戀才算是曖昧啊。都失戀了,何來曖昧呢?」 「失戀的時候,欲斷難斷,一樣可以好曖昧呀!你不信的話,我開 vocal 你聽聽王菲自己唱吧。」我按下遙控,王菲的歌聲就出現了。 ~~茶沒有喝光早變酸~~ ~~從來未熱戀已?戀~~ 我們對望著,大家都不敢肯定她唱的是「失戀」還是「相戀」,那個字的發音曖昧地介乎於「失」與「相」之間。王菲的粵語口音,總是有點飄忽,實在聽不出究竟那一個字才是對的。不過,打出來的,就是如你所說的「相戀」。大家都有點動搖了。 「我家中有當年的原裝CD,讓我打電話給弟弟,叫他看看歌詞紙上面印了甚麼。」 你點頭說好。 我找到了在家的弟弟,他聽後去找了半分鐘,就回來對我說找不到。我說他沒有盡力幫我找。他竟然說我麻煩,為了這等無聊事就查根問底,實在浪費時間。是的,週圍的人,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同事,甚至前度女友,都總覺得我常常為一些小事而深究是很多餘的,唯獨是你,每一次,每一次都陪我瘋。 「那麼,上網找歌詞吧!」 你掏出手袋裡的 iphone ,專注地用小巧的手指寫了「從來未熱戀已相戀」,google 了一番,說有八百多條,而「從來未熱戀已失戀」只有64條。 「好吧好吧,就隨你了,相戀就相戀吧!」 你聽著我說,忽然就呆了。我看著你的眼睛,忽然彷彿望穿了你的眼。我們之間,忽然不再曖昧。 相戀就相戀吧!I mean it.

樹洞(兩周一聚:大話小說)

星期六早上出門的時候,經過鄰家的圍欄前面,見到七歲的 Matt 坐在他家前院的大樹下,哭個不停。 難道他爬樹跌倒受傷了?我於是上前查問一下:「Matt,發生甚麼事呢?」 「樹洞不理我了!樹洞不理我了!」 我以為他的好友不理他了,便問他:「樹棟是你學校裡的同學嗎?」 他搖搖頭,突然站了起來,牽著我的手到大樹後面,原來樹幹上在街見不到的那一邊,大概離地下一公尺左右,有一個像DVD碟那樣大的樹洞。 Matt 指著樹洞說:「就是這裡了!」 我有點疑惑,便問他樹洞如何不理他了呢? 「剛剛我好像平時一樣,將昨天被坐後面的 Bruce 搶去新橡皮擦的事告訴樹洞,誰知裡面竟然飛出一隻紅甲蟲,牠跟我說:『你不要常常來這裡說這些事好不好?你的問題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如果你不計較,就不會覺得不開心了吧!幾個月前被搶鉛筆了,上星期被搶筆袋,今天又被搶橡皮擦!你不會改變一下,不再給他搶的嗎?就算保護不到自己的文具,也可以告訴老師呀!』」 「有這樣的事呀?那你怎樣回答紅甲蟲呢?」 「牠沒有等我回答,就飛得高高遠遠了!牠根本甚麼都不知道,連原因也沒有聽,就這樣說我,牠根本就不知道 Bruce 就是班主任的兒子呀,嗚……嗚……嗚……」Matt 又大聲哭了起來。 我也隨他坐到樹下,用手摸摸他的頭,說:「別哭,你說話的對像是樹洞,而不是紅甲蟲吧?如果根本都不是將你的不開心說給紅甲蟲聽,就不必介意牠怎樣回應喔!樹洞不是還在這裡,靜靜地等你將心事說給它聽嗎?」 Matt 恍然大悟的樣子,再次站了起來,向著他的樹洞說:「樹洞啊,原來不是你不想再理我了!」 我見他有點笑意,再問他:「你一不開心就來告訴樹洞嗎?其實,你為甚麼不告訴媽媽呢?」 「媽媽還未起床呀,不過,就算她起來了,她也從來都不喜歡聽我說話的,總是說只是小事,別不開心。上次小玲惱了我不跟我說話了,我告訴完樹洞,又跑去說給媽媽聽,媽媽竟然叫我去找小蓮說話就可以了。小玲就是小玲,怎可以用小蓮來代替呢?又好像,上星期給 Bruce 搶去的筆袋,媽媽買了一個新的給我,但就是跟被搶的那個不一樣啊!只有樹洞,每一次它都靜靜地聽我說,說完,我的心情就好得多了。」 「看來,你只是將不開心的事告訴樹洞,那麼開心的事呢?為甚麼不跟樹洞分享呢?」 「不知道啊,我都是在不開心的時候才想起樹洞。開心的事總是有很多其他人願意聽。」 「不如你下次有開心的事也說給樹洞聽吧!也許紅甲蟲聽見,以後也不會再誤會你只有不開心的事呢!」 Matt 用力地點點頭,帶著笑說:「好啊!」 我跟 Matt 揮揮手說拜拜,心裡卻在想,也許,每一個人也需要一個自己的樹洞。 兩周一聚《大話小說》同題作品

定格

那一次你問我,拍了這些照片,五年、十年後拿出來看,會不會記得這一刻的心情? 我把正片菲林卷到下一格。把貼著觀景器的眼睛移開,用雙眼凝望你三秒,然後合起了眼,模仿著機械人的聲音說:您的影像已經輸入。心情分析進行中。心情分析完畢。資料儲存。資料備份… 你的嘴角從微笑變成嘻嘻地笑,我雖然來不及再把眼睛瞄準觀景器,但那種知道鏡頭對著自己,而忍著不張口大笑的表情,總算給我急忙按下快門,沒有對焦就記錄到菲林上了。 那一刻,我們就在沖繩著名的婚禮小教堂 Aqualuce Chapel 前面。 當日,我們只是路過,不是嘉賓,更不是新人。 我們回到租來的汽車,拐彎離去的時候,我瞥見你回望著教堂依依不捨的眼神,方才明白你在那一刻究竟在想甚麼。 我的心有點虛,完全不覺得自己準備好面對這個議題。我假裝沒有看見你的眼神,假裝沒有聯想到你心裡的憧憬。 我故意甩甩頭,在初秋回那霸的公路上打開了車窗,讓海風把這些自以為來得太突然的煩惱吹走。 這些年後的今天,在一片漆黑中用幻燈機重看著你在艷陽下半模糊的影像,突然記起你問的那一個問題,原來,對話都一字一句都貯存下來,心情的記憶也一點一滴沒有遺失。可是,當年的我卻選擇了逃避,沒有真正的去回應你心中的遠景。如果定格的那一剎,你面對的是今天的我,大概會拖著你的手進去教堂問資料了吧?

偶遇在那一年的秋冬之交

秦冰坐在沒有靠背的椅子上,望著公園四週漸禿的樹木。黃葉從樹上被一陣陣颳起的風吹起,飄降到滿地金黃上面。在寂靜無聲之下,發著呆的她突然站起來,朝著林蔭深處的小徑走去,完全沒注意到忘了拿走被她擱在一旁的相簿。這一段路,近來她已經走過不少次了,都是一個人來,絕少遇見其他人,路的盡頭,她可以在望見機場的高點放聲痛哭。畢竟,就算故鄉不是處於一片混亂,她也根本負擔不了畢業之前多回去一次的旅費。 她踏著落葉的聲音漸遠,這個人跡罕至的公園內再度回歸沉默。偶然,就只有傳來幾聲笑翠鳥的冷笑。直到,另一種腳步聲自遠而近地出現,劉子業以一種令人覺得頹廢的步伐前來,每一步都把地上的落葉拖得沙沙作響。自從半年前被解僱後,他一直找不到一份全職的工作,每天回家就跟妻子吵,這陣子吵得兇,她竟然到唐人街變賣了三年前結婚時收到的金飾,說了一句要回娘家,買了機票就飛返兩年前離開的海港城市。子業在這裡沒有甚麼朋友,每天都百無聊賴,就只好步行到這個要爬過一段山路才到達的公園坐。他喜歡這裡,因為這裡沒有學生放學後來聚集,也沒有老人喋喋不休地來搭訕。這幾星期,連電視也不想看了。都是些不願意看到的流血事件。在遙遠的地方發生的驚天大事,使得這裡的總理也在國會中痛哭流涕。這樣,不是也證明了自己當初決定要來是正確的嗎?來到這裡,得到了人權,得到了自由,但卻賠上了剛上軌道的事業,甚至連曾經人人稱羨的婚姻也可能保不住了。 子業來到椅子旁邊,發現被遺留下來的相簿,他見到四野無人,就好奇地打開一看。他看到一對住在遙遠古都,青梅竹馬的小情侶,在歷史建築前面綻放著充滿朝氣的笑容。他看到男的上了首屈一指的大學,之後,又看到在機場送行的照片,原來,女的隻身來到了這個城市留學。子業心想,這麼重要的照片,竟然會遺留在這裡……難道女的已經不再珍惜這段情?不過,如果已經忘情,又怎會特地將相簿帶到這裡細看呢? 忽然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子業來不及放下相簿,就被飛奔回來的秦冰遞個正著。 秦冰喘著氣,還來不及說話,子業就操起一種蹩腳口音的語言跟她說對不起,但當他見到她滿臉的眼淚,就結巴地說得更加難懂了。秦冰一手把相簿從子業手中搶過來,抱在懷中,喃喃自語地說著,底片在他那裡,如果不見了,就是一個永遠也彌補不了的遺憾。 良久,秦冰平靜了一點,子業嘗試問她,很掛念男朋友吧?她想了好一會方明白子業說甚麼,沉默了好一會,把視線轉到地上的落葉,鼓起勇氣才說,已經不是掛不掛念的問題了,月初那一個晚上之後,就沒有他的消息了。她上月收到他的信,充滿著學生對政局的激情。事情發生後,她很擔心,於是打了長途電話到他家。他媽媽哭著說他之前待在那裡幾星期,但那一晚之後,就再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他們唯有可以希望的,就是他仍然「在逃」。但畢竟他並非領袖,會有誰伸出援手救他嗎?說到這裡,秦冰又開始激動起來,她強忍著淚水,好像不想再在這個陌生人面前淚如雨下,一轉身便頭也不回地疾步離開。 他看著秦冰從視線中消失,忽然發覺,自己的感情以及她的感情,都是在大局勢之下不明不白地喪失了。她的情人,大概已經凶多吉少,如她所說,已經是一個無可彌補的遺憾﹔自己跟妻子呢?只要二人都尚在,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忽然下了決定,立即就訂機票去找妻子。之後,要一起在這裡生活,還是回去舊地,都無所謂了。 因為,只要在一起,就好。

Sound List 2.0

上次列出的 Sound List 至今已經近兩年了,又再因為歌曲的啟發,寫了不少小說。如果 podcast 可以播流行曲的話,下面列出的,大概就會是演繹完該篇小說之後,播出的歌。 改.編.愛 偏愛 快樂.王子 快樂王子 找我 找我 收拾 Crying in the Party 月光影院 月滿繁星夜 舊人在線 鍾無艷 予定席 夕陽無限好 光年,其實是一種距離 一光年 > 不想知道你會怎樣過 其實我怕愛上你 沾濕了的信(一) 再見二丁目 沾濕了的信(二) 出埃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