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AN

我按了門鈴，Jessica 側著頭，夾著室內無線電話來開門。

「在跟媽媽談……你先去搞搞電腦和 webcam 吧……」 她完全沒有收線的意圖，就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繼續說話：「那你怎麼不把他趕出去呀……」

我看著她，她叫媽媽把後父趕出去的神態有點嚇人，可能是沒有化粧吧？已經五點半了，完全還沒有開始打扮。唉，看來七點鐘酒店餐廳的預約要先打電話去推遲了。

唯有先去看看她認為「壞了」的 MSN 和 webcam 吧。

我進入了她的房間。她接電話前大概只把衣服熨了一半，因為還有一堆從晾衣架收回來的上班服堆在床上。我把衣服移開，坐在床尾按亮了她的電腦屏幕。

在看網誌？

還有一個打了一半還未送出的留言，只打了三個字：「我同意」。

她究竟同意些甚麼呢？我往上看 Firefox 的標題，赫然寫著「嫁人要嫁工資比你高3571.4元的」。

甚麼？計得這麼詳細，連毫子都計算得如此清楚？我連忙把文章捲下來細讀，原來是有人將婚姻當成一盤生意，計算著如果嫁一個工資不及自己兩倍的男子，為了養育孩子，生活質素就會比婚前差。

網上有人大放厥詞時有所見，都見怪不怪了，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Jessica 竟然會同意？認識她一年了，也有兩次向她求婚被拒的經驗，我本來以為，她父母婚姻失敗，各自再結婚還是跟新的另一半吵吵鬧鬧，令她對婚姻有戒心吧，尤其我們交往的時日尚淺。但，我一點也沒想到，Jessica 會這樣看待婚姻，會拿工資來衡量結婚對象。我雖然是IT人，但絕對不是點子多多，會自行創業，會有記者來訪問如何掘第一桶金那些才俊。我在電腦顧問公司工作，常常被派往一些商業機構為他們的電腦系統提供意見。一年前，我就花了一個月在 Jessica 主管的部門，為她解決了一個系統上的難題，她請我吃飯答謝我。在席間，我們發現彼此都喜歡攝影、喜歡讀石黑一雄、也喜歡看小眾電影……我約她看法語片《半熟爸爸》，我們就在邊喝酒，邊大聲批評男主角瞞著女友把兒子賣掉的行徑中，開始了。

如果要論收入，莫說我的工資不可能有她的兩倍，雖然我們從來都避開了確實數字沒有提起過，但我覺得我的月入大概只有她的一半左右吧。如果結婚要有如文章所說的條件，我根本就永遠沒可能達到。我覺得很沮喪，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年感情，原來這段感情只是一條 no through road，通不到我們二人共享的人生。我想，我內袋中的求婚戒指今晚用不著，我預備好的說詞也用不著，也許，連酒店餐廳的燭光晚餐，也用不著了。

「哇，原來已經六時啦，我要出去跟 Ivan 吃晚飯，今晚是我們的一週年呢，不跟你談啦。」

我聽見 Jessica 要收線了，連忙把 Firefox 關掉，開始看看她的 webcam 出了甚麼問題。看了五秒，發現原來只是她的新 video camera 也可以作 webcam 用，安裝軟件時把這個當成 default 了，難怪 MSN 完全收不到舊 webcam 的訊號。

我從鏡子的反照中，見到Jessica 進來換衣服，邊把身上的 T 恤脫掉，就在我身後問我：「穿甚麼好呢？今晚要去吃飯的，是甚麼地方呀？」

「去大黑，去吃鐵板燒吧。」

JESSICA

今晚，吃鐵板燒時，Ivan 總是怪怪的，都不知是甚麼原因。這個男朋友，實在比我更情緒化。或者，還是怪我上次沒有應承他的求婚吧？我們認識只有一年，雙方的了解還不是很足夠，我實在不想這麼快便下一個終生的決定。我怕，我怕父母連對方性格都搞不清就匆匆結婚，又匆匆離婚的故事會重演。

說到結婚，今天不是想在那篇談論婚嫁的文章留言嗎？只寫了幾個字，媽媽就來電話了。

我上了網，找到了今早看的文章，就開始打：「我同意第一個留言的說法，覺得男女都應該對生兒育女負責，怎麼可以說成是『為男人生孩子』呢？而且，只憑數目字覺得是否應該嫁，實在太功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