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 & Tell

歌德的網頁介紹中譯本的 Kiss & Tell (Alain de Botton),譯名叫做「吻了再說」。我很多年前看過英文版,是一本很有趣的小說。不過,我不是想在這裡談故事的細節,而是想引一段男主角前女友對他責難的文字,這段不留情面的話,間接引出了整個小說的情節。 It took me a long time to figure you out,” began a letter from a woman who had shared six months of my life, then decided she would have preferred to see me dead, “to understand how someone could have been so un-self-aware and at the same time…

從籬笆外看雪梨

在書店看到一本叫做「Sydney!」的書,封面是在蔚藍的天空下的雪梨歌劇院。看作者的名字,赫然是村上春樹。 原來書是村上描寫他於二千年時來雪梨參觀奧運的日記。看完此書,覺得最有趣的是看一個外來的作家怎樣用他的筆觸去形容我居住的城市。 搭計程車前往飯店。名為帝苑酒店(Royal Garden Hotel)的地方。並不是那麼大的飯店。也不是特別豪華。不論從哪方面來看,這家飯店都會令人想到在每天恰如其分克盡職責之中,慢慢步入中年後半的人。但似乎也有相對的那份安逸。也就是說不是每次和哪個人眼光相對就得付小費的那種飯店……由於附近的中央車站就有前往奧林匹克公園的電車,地點要說便利也確實是便利,但是周遭相當髒亂。……路旁還不時可以看到情色商店與廉價商店。恐怕直到不久之前還是感覺有幾分陰沉的地區吧。 這個酒店被村上形容得很引人。其實,我一直在雪梨見到的,卻是一個殘舊的中下價酒店,一點也沒有特色。不過,這一段把酒店形容得有點像【尋羊冒險記】的舊海豚酒店,是舊得來有點安逸和神秘感,日後也會回頭再入住的酒店。我不由得很佩服專業作家對所見事物的潤飾:完全不直接描寫,只把東西擬成一個很多人都能感受到典型的一類人,給讀者一個完全想像的空間。 在十八號月台搭上電車。列車停了十分鐘之後發車。雙層的不鏽鋼製廂。沒什麼人。也沒有塗鴉。仔細想了想,在澳洲完全沒有看到那裡塗鴉噴畫(graffiti)。這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雪梨的年輕人並沒有感染那種籠罩全世界的「塗鴉噴畫病」嗎?還是說,為了舉辦奧運,雪梨市府將各處的塗鴉都清掉了呢?從列車上望出去的風景極其無聊。建築物都欠缺那種叫做想像力的東西,樹木都亂蓬蓬的沒有個性。車站附近的一向店看起來都像是快要倒閉的模樣。沒有任何一個看了會令人心中一暖的東西。招牌也全都褪了色模糊不清。在都市近郊擁有一間小房屋過日子的無聊,從各個角落非常忠實地(就某種意義來說是生動而鮮明地)表現出來。 雪梨市內建築物上和交通工具上的塗鴉噴畫,數量極多,奧運之前政府花了很多錢清理,但漏網之魚還有不少。印象中,鐵路沿線還遺漏還有很多可以清楚看見,村上說看不到,有些難以置信。可能為了增加趣味性,裝作沒看到,拉扯出「塗鴉噴畫病」,就寫了近百字咯。 至於建築物沒有個性,大約雪梨的建築設計界,都要反省一下,是甚麼因素會令一個遊客會覺得澳洲市郊住宅缺乏想像力,甚至「沒有任何一個看了會令人心中一暖的東西」。好嚴重的指控呀,甚至還引伸成其中居民的生活都乏味。只不過是坐火車時匆匆一瞥罷了,想像了這麼多出來,真的令我嘆為觀止。 隨著距離雪梨越來越遠,道路就變成感覺像是「舊國道」一樣的單線車道了。再加上會經過城鎮,速度每每受到限制。……大家幾乎是完完全全謹守一者速度限制。反正國家如此遼闊,速度再快不是很好嘛,雖然我心裏這麼想,可是也沒看到哪個駕駛人超過速度限制。……可是我覺得稍微加快一點速度又不會影響到任何人,而且還變得想要罵上一句:拍出《衝鋒飛車隊》這種電影的根本就是你們嘛。出了雪梨,終於進入沒有人跡的土地。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綿延的樹林而已。因為是沿著海岸走,沿途有河流與小溪,樹木也很多。可是棵棵都是略顯蒼白,氣色很糟的樹木,令人聯想到超級市場裏賣剩的,已經變色的花莖甘藍。絕對不是美麗的綠。一般來說,澳洲的樹木看起來好像都活得挺無奈的。雖然並不是特別想要活下去,但是既然碰巧在這裡,沒辦法,只好活著吧,這樣的感覺。就和野生動物園裏躺著鬧彆扭的袋鼠一樣。 超速的司機,雪梨多的是。只是奧運期間為了控制車速,實施扣雙倍分和罰雙倍款。很容易連執照也被取消,所以大部份人都按速限開車。 樹木無奈,可能因為澳洲是最乾旱的大陸,水量長期不足,不容易見到綠油油的葉子…… 這本書,令居於雪梨的我,覺得村上寫得有趣得很。好看的地方是書中有經過很多潤飾的真相,也有想當然式的聯想。比他在【挪威的森林】中,阿綠口中,在家中「創作」出來的旅遊指南,差不太遠。筆下的城市,就像是他在籬笆之外觀望,看不清楚的地方,就發揮作家本色吧。

汴京印象

讀到網友收買佬Johnny的文章介紹好書【圖解東京夢華錄】,我在雪梨買不到,終於老遠從台灣郵購來。書中談及宋代汴京(今開封市)的都市生活,節慶風俗,又配上不少的圖片,有鳥瞰汴河的【清明上河圖】,還有按【東京夢華錄】內容繪出的城市地圖。職業病所致,我最有興趣的就是看看宋代的城市設計。其實汴京作為首都的時日不算太長,而且都是處於異族入侵,被吞併的危機之下。歷史似乎告訴我們,在這種壓力下,都市通常都會出現今日的所謂「世紀末情結」——「今朝有酒今朝醉」式的燈紅酒綠。 汴京是中國第一個將政府和繁盛的商業活動混合於城牆內的首都。唐代及以前,都城的商業活動都被限制在特定的範圍之內,不得逾越。唐末以後,這種限制逐漸解體,商店在各城市可以於任何地方開設,融入整個城市,使得街境(Streetscape)為之一變。汴京分為內外城,內城為唐朝所建的汴州城,而外城則為五代和宋初加建,令整個城市擴大到超過四十平方公里,略小於整個九龍半島。人口最高峰時約有一百萬,密度有九龍半島的一半。 汴京內外城都給汴河貫穿,河道也成為「物流」要道。而且和現代都市一樣,河畔滿佈可以觀賞河景的茶樓酒館,沿著汴河有近十道橋,連接兩岸的主要道路。橋都成拱形,以供客貨船隻駛過。皇宮位於內城中央偏北,皇宮南門前有「御街」貫穿內外兩城牆,寬三百公尺。中央圍欄內是御道,不准市民使用。但兩旁則可自由行走,甚至曾經可以經商買賣。 汴京其實已經具備了現代城市的特質。近代城市規劃有所謂「城市五元素」:Path(路徑) Edge(邊緣)District(區域)Node(節點)和Landmark(地標),每一個人都用這些元素來構成個人對城市的認知(見”The Image of the City” Kevin Lynch, 1960)。人們沿著「路徑」移動,利用「地標」來認路,經過多個「節點」,從一個「區域」進入另一個,但有時被「邊緣」限制而要改變方向。 當然汴京中的通道是「路徑」;汴河是兩岸的「邊緣」,但同時又是船家的「路徑」;御道是皇家的「路徑」,但卻是平民的「邊緣」;城中東北區的大小貨行,東西雞兒巷是娛樂紅燈「區域」;主要的十字路口都是「節點」;而各處的寺廟,城樓,拱橋就是人人最認得的「地標」。用這些現代的概念來理解古代的都市,其實很有趣。當然【圖解東京夢華錄】裡面更多篇幅的是城中各區風貌,以及節慶風俗等。如果將整本書的內容寫到有如現代旅遊指南,甚至設計成有如 Eyewitness Travel Guide 的全彩圖形式,會更加有趣。不過,這本旅遊書,大概是有時光機的叮噹、大雄,才有所用。 參考書目: 圖解東京夢華錄 – 孟元老著、黃驗編注 The Magic Square – Alfred Schinz The Image of the City – Kevin Lynch

國境之南.太陽之西

一九九三年的寒假,我看了【國境之南.太陽之西】。主角阿始的兩個女人,妻子「有紀子」是國境以南——一個雖神秘但實在的地方;情人「島本」是太陽之西——一個在物理上邏輯上都無法存在的地方。阿始與島本童年的交集,開始於他們兩個都是獨生子女,「她在自己的週圍築起來的防禦壁壘比我的高得多、堅固得多。但是那壁壘裡面所有的東西,則相似得令人吃驚。」 這一段勾起了之前有人對我說的話:「你知道,你們獨自成長的人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圍起來誰都不能進去,連偷窺一下都不可以。」「有這圍牆存在嗎?我不覺得啊!」「你不覺得就不存在了嗎?你說實話,你會讓人知道你的所有秘密嗎?」「……」「不會吧?」「任何人都有秘密呀!」「就是了,其他人至少會掩飾秘密的存在,你就不會。」「不掩飾不是更好嗎?」「絕對不是,你考慮問題時只會由自己的感受出發,他人的感受只是次要的,如果有甚麼重要性的話。」對話說得很赤裸,就像剝開自己給人分析。 那一晚,我第一次自覺到這從小已有的圍牆的存在。

反.私.房

The Un-Private House by Terence Riley The Musue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本書由紐約的現代藝術博物館出版,為該館於1999年7月至10月舉行同名展覽的目錄。是次展覽包含了當代世界著名建築師的二十六間住宅作品。 展覽以當代建築師對傳統「私人住宅」模式提出的疑問以及的反思為題,展現出現今核心家庭解體、工作模式改變和電子媒介滲透之下,大眾對於「私隱」和「私人空間」的要求已經改變。舊的房屋卻因為其耐用的性質而滯後,難以反映現實生活的需要。 從1920年代無線電廣播以後,住宅作為屏障隔絕人與外界接觸的功能已經減弱。尤其近年webcam在互聯網上的流行,將私人生活向外界,甚至全世界展現已經不再稀奇。那麼,房屋的牆作為私隱的保護罩是否還有需要呢? 日本建築師阪茂(Shigeru Ban)於東京板橋區設計了一座幕牆屋(Curtain Wall House),將傳統的牆剝去,用兩塊兩層高的布帘作為內外之間的第一道屏障。舞台的象徵意味呼之欲出,由屋主控制著自己的幕啟幕落,向坊眾表演私人生活。 荷蘭的Bjarne Mastenbroek和MVRDV事務所於Utrecht的雙屋(Double House)的特色是,隔開房屋的不是垂直的牆,而是用因應用途而凹凸的間隔,像入榫般併在一起,使到兩個屋主都活在鄰居的包圍之中。 家庭的多樣化,使到慣常大量生產,每所一樣的房子不能再適應需要。而無孩夫婦和獨身人士對私隱的放鬆,使到睡房與起居空間可以混為一談。而且家居辦公室、家庭影院的流行,令到市場對非傳統的間隔的需求更大。這一些都挑戰新一代對住宅的傳統觀念。 雖然展出的作品都設計或建成於九十年代中末期,但建築設計不比網頁設計,改變和發展都緩慢,今天再說也還不算明日黃花。(如果談網頁設計,五年前已經是石器時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