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觸

第一次聽到輕井澤這個地方,是她提起的。那時候我們分隔已久,只是偶然作為老朋友會有電郵聯絡,某一次我提起我要到日本旅行。她就立刻介紹了輕井澤這個地方給我,說我一定會喜歡。 我默默地把這個地方記下來,但那一次及之後的日本之旅,都因為種種原因而一直沒有踏足此地。 這次一個人旅行,不會有人因為要 shopping 或是太累而反對一個這樣的 Day Trip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去。 其實,坐新幹線原來只是個多小時的行程而已。 我先去了白系瀑布,我驚訝於在這個寒冬時節,瀑布仍有這麼多的流水。原來因為附近的火山活動,地下水有地熱而不斷湧出來。瀑布流出來之後,便會沿著一條溪澗流走。遊客走近瀑布的小徑,就是沿著這條溪澗興建。無論是主瀑布還是這條溪澗都是攝影的好地方。 之後我到了 St Paul’s Church ,那是有百多年歷史的木建教堂,很有北歐風味。來到的時候,剛剛有一對新人在教堂門前拍婚紗照,看見隔壁就有婚紗攝影的店鋪,大概這裡是拍結婚相片的勝地吧。 午間到了雲場池。雖然走了很多路才到達這裡,傷腳有點勉強,但見到一片美景,實在是十分值得。由於輕井澤溫度較低,紅葉已經落盡,還來的是一片冬天的景致,風光倒影在平靜池水中,可以說是雙倍的美了。我坐在池邊,享受這一刻的寧靜。身邊就只有風景和在水中的野鴨,呼吸著微寒的空氣,舒服得很難用文字形容。 在附近吃過午飯,就乘車到十分鐘車程外的 Hotel Breston Court 參觀那裡的石之教堂,此堂由 Frank Lloyd Wright 的學生 Kendrick Kellogg 設計。一段石一段玻璃的設計十分有動感,而光影的相間,就構成了一所好像自己有生命,會成長的建築物。因為是星期天,有新人在教堂結婚,所以我要等了個多小時才能夠入內參觀,冬天日短夜長,天色已經開始黑了,裡面的燈光亮起,形成了一節節的光環,實在令我這個平時不太喜歡 Organic Architecture 的人也另眼相看。 一天下來,我已經知道輕井澤會是我這次行程中最喜歡的地方。它寧靜,風景優美,建築物有特色,又不會人山人海。但給我最大的感觸是,原來,分隔這麼遠的她,才最了解我的喜好。

樂觀

相田光男美術館位於東京市內 Tokyo International Forum 之內。這所建築物由烏拉圭建築師 Rafael Vinoly 設計。最大的特色就是一個大字。全長240米的欖核型天幕罩這一個不太清楚用來做甚麼的空間。而這個大空間的週圍就佈滿了演講廳、展覽場館等等的入口。不過在這個甚麼都以大為先的大樓裡面,竟然有著一所小情小趣的美術館。這就是日本已故詩人、書法家相田光男的個人展館。 相田光男的書法風格很有童心,表達出他的詩作裡面對生命的讚嘆。現在的展覽就是將他的詩作與同樣歌頌生命的畫家星野富弘放在一起展出。 星野富弘本來是體育教師,但一次示範體操時不慎頭著地而致頸部以下癱瘓。他沒有放棄生命,反而開始以口代手,畫出一幅幅花、果、樹而成名。他的作品用色充滿著鮮艷的顏色,將大自然之美以愉快的筆觸表達出來。 我在想,究竟他身處動彈不得的身軀中,究竟如何保持如此樂觀,甚至能夠將「活著真好」的感覺透過作品傳達出來?讀讀他的生平年表,他在 1970 年受傷,1973 年在醫院中受洗,同年開始寫畫,後來留醫了九年才能夠出院,之後就跟本來是照顧他的義工結婚。他在日本深受歡迎,自 1991 年起已經開設個人展館,而 2005 年更遷往新大樓,是由國際建築設計比賽選出來的作品。 是宗教?是愛情?是事業成功?還是,他天性就是如此樂觀…… 有些東西,總是各有前因,別人都是學不來。

申遺

位於上野的國立西洋美術館是現代建築泰斗 Le Corbusier 在東亞的唯一作品。從 1959 年開館至今已經超過五十年了。而這裡最初的藏品更有這樣的一個典故:據說二十世紀初日本企業家松下幸次郎在歐洲搜購了不少藝術作品,但直到二次大戰爆發都仍留存在英法等國。戰後日本要求歸還,但其實根據舊金山和約,這些藝術品的主權應該屬於原作國家的。不過法國最後同意將這些藏品運到日本,而日本就承諾建築一所藝術館將這些藏品作公開展覽,而場館設計則要由法國建築師 Le Corbusier 擔任。 Le Corbusier 晚年的作品有些從現代主義的思想破格出來,例如法瑞邊境的 Ronchamp ,但此館卻比較像他較早期的作品。他二十年代提出的 Five Points for Architecture ,都在此館中顯現出來。 1. 地面用柱將主建築抬起 2. 天台花園 3. 內牆不受力,可以自由間隔 4. 「絲帶」式窗戶,改善採光(考慮到這是美術館,展品不能承受直接陽光,所以此設計中沒使用他設計的住宅裡面常見的橫向長條形「絲帶」窗戶,但有一列橫向高窗作採光之用) 5. 外牆不受力,窗戶可以自由設計 主展館的展品以年份編排,從頭行到尾就像上了一課西洋美術史。但因為 1979 年在原館後面加建了新翼,使得原本 Le Corbusier 設計的主場館路線有點模糊不清了。 進入位於整個建築的中央的展品區入口,最先注意到是兩層樓高的空間,和位於正中的三角形天窗。繼續前行就會上二樓,然後經過外圍的展覽空間,這些空間的內側都有磨沙玻璃高窗,採光之餘又不會令展品受陽光直射。經過新翼的空間後,下了樓梯回到地面,經過一列看見外面花園的走廊,就完成整個參觀過程。 在場館外出見到標語,說原來此館已經申請成為世界文化遺產,目前尚待審批。據說是日本政府應法國要求,捆綁式的將二十多所 Le Corbusier 的作品一起申請。我想,也許除了建築物本身的特色之外,此建築物的典故大概也會加分吧!

刻意

昨天在新幹線中有緣見到富士山的美態,今天早上起來望望窗外,見到天朗氣清,心想就趁昨天的興奮還未消減,不如就立即起行到河口湖近距離再欣賞吧。 從東京要乘接近三小時的火車,中間要轉兩次車。最初出發的時候窗外是藍天白雲,誰知車越行,雲層便越積越厚。尤其是來到大月站,登上富士急列車後,已經變成完全陰天了。我心裡依然希望,到達河口湖這麼近距離,就算密雲也可能看到富士山吧。 下了火車,來到河口湖站,東張西望也見不到富士山的影縱。心裡有點失望,原來刻意來看,卻反而看不到。但是既然來到了,沒理由再原車回去吧,所以便依然買了天上山登山纜車和湖上遊覽船的票,沒有山色可看,好歹都看一看湖光吧。 上到天上山,總算見到整個河口湖的全貌,我在想象,如果昨天下午來到,富士山的背景一定會成為焦點。湖,大概只是成為陪襯品吧。我向著四方八面觀看,忽然見到附近好幾個從近至遠層層疊疊的山丘,由於雲霧濃重,顏色變成從濃到淡,就像水墨畫表達出來的那樣。在拍攝了很多天鮮艷的紅葉照片後,今天拍攝的全都幾近黑白,換一換口味,其實都有樂趣。 下了山,遊過船河,就算附近的小店吃午飯。誤打誤撞給我嚐到甲州名物餺飥。這是一種厚身的寬條麵,跟多種不同蔬菜放在面前的鍋裡加熱。本來我完全不懂這是甚麼,但是我在 Plurk 將這種麵形容給網友聽,Peter 就立即告訴我它的典故,原來這是武田信玄軍隊行軍時的糧食呢。今時今日,其實一個人遊也可以即時跟千里之外的朋友分享旅途上的見聞和感受吧。 飯後到了湖邊的河口湖美術館參觀。原來此館以收藏以富士山為題材的藝術作品為主。每一年都會舉辦富士山攝影比賽。我有幸看到很多頂級的攝影作品,不同季節,不同天色和前景的富士山都一應俱全﹑,有很多還是要登山或者乘坐小型飛機才能拍到的角度。或者這麼說吧,就算今天給我見到山的真身,都是一種季節,一種模樣的富士山。但見不到山,來美術館中原來可以一次過見到山的各種形態,都算有點塞翁失馬吧。 從館中出來,忽然見到天邊有點亮光。我想,會不會是天色轉好了呢?我拍了幾張照片,就搭巴士到了以前見過照片很美的花小富士,希望趁午後的機會可以見到富士山。誰知那原來只是一個假象,山依然看不到,而那個花小富士,冬天就只剩一個墓塚模樣的土堆。 午後四時前後,天已經轉暗,不久更下起毛毛細雨。回程下山的時候,iPhone 隨機播出了蔡立兒的「絕戀」,完全就是這種氛圍了。我想起,這首歌推出那時,湮遠的少年時代,其實當年還領略不到生離死別之苦。二十年後的今天,我,都懂了。

一瞥

從京都坐新幹線往東京。 記得第一次搭東海道新幹線的時候,列車駛到富士山附近時就一直向著北邊的窗外望,拿出全副攝影裝備準備,嚴陣以待,可是山卻都躲在雲裡面了。後來搭過好幾次都沒看見,興頭便漸漸沒有了。這一次我更一直用著 notebook 打之前一口氣上載的幾篇文章,根本都沒在意車窗外的風景。尤其是出發的時候,京都的煙霞很重,更加覺得今次沒有甚麼可能看到了。 誰知忽然間,坐另一邊的男女忽然走了過來拿著相機在我前面空著的一行拍攝。我抬頭向窗外一望…… 富士山呀! 原來富士山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呆了幾秒鐘,才懂得掏出身上的 iPhone 來拍攝,再從隨身的袋中拿出傻瓜機來拍。我的 DSLR 放在頭頂的架上,但因為行動依然不太敏捷,前面又放有電腦之類,很怕拿到大機出來時,山景已經不見了。所以,我決定繼續當傻瓜,多拍幾張。 真的沒多久,列車進入黑暗的隧道,出來之後,大概方向不太一樣,已經再見也不到山景了。